我竟然取了个这么甜的题目啊【感慨状】

短打，随便写写，不谈人生。待修。

“叶总，这季度的绩效报告。”

叶修抬了抬眉毛接过来放到一边，继续毫无形象地窝在办公室电脑后头对着键盘敲敲打打。握着鼠标的右手指间见缝插针地点着支燃了一半的烟。

烟灰结成一长串掉在手上才觉出烫，疼得倒抽了口冷气，这才注意到王杰希站在跟前就没走，还是清清冷冷的面容，没一点烟火气。

“还有什么事吗？”他摁掉手里的烟，纸烟卷很快被烟灰缸里铺底的水浸湿，一蹶不振。

他以为对方只是习惯性停留，等他说下一步的指示，听到这种问应该也就摇摇头走掉。很符合他们分手这半年的相处模式了。

哪知道王杰希点了点头：“有，私事。下班再说，停车场我等你到六点。”说完这话才转身推开他背后那扇实木门出去。

留下错愕的叶修透过办公室那一整片模糊的玻璃幕墙目送他轻飘飘地离开，然后转入了视野不及的拐角。

扫一眼墙上的挂钟，离下班还有四个小时。叶修形神恍惚地数着时间，剩下的工作都在心不在焉中度过。

一路抛着车钥匙下楼，琢磨着前男友约他在地下停车场碰面会是什么理由。里头昏天黑地的，劫财劫色都很方便。这么想想还真有点刺激。

王杰希在他车位边上没等太久，看到叶修慢悠悠地走近也就放下了手机，不再去折腾打了好几遍都没过的那关消消乐。

叶修打开车门放他进来，拧开了顶上的车灯，侧过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人，眼神示意他可以说了。

光线其实还是有些暗，好在叶修不需要看清他的表情。王杰希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遂偏过头撇开了视线，“我带了个学员，想请你帮忙。”

叶修眉一挑，他忙又补充说道，“我知道你咨询费不便宜。改天请你吃饭，具体的按你流程来就可以。”

王杰希说完也觉得面上过不去，低着头等他答复，目光打个转落在叶修的手指上。也许叶修自己都没注意到，他思考问题的时候食指和中指总是不自觉地相互摩挲。

“流程？”叶修冷笑了一声，“按流程你能排到明年。小朋友等得起么？”

王杰希靠着车窗闭了闭眼：“那怎么给我插个队？”

叶修突然倾身凑到了他跟前，这是一个近到呼吸都能乱人心志的距离了。

“王杰希你现在挺行啊，为了个小孩儿什么都敢做？那孩子这么重要？”叶修眯着眼看他。

王杰希退无可退，手指扣着车门内把手，“英杰很有天分，不想他埋没。”

“你就放心他跟着我？”

“不是跟着你，是希望能得到你的指导……”

“然后成为下一个你？”叶修针锋相对，语气也有些不客气。

王杰希突然闭了嘴缄口不言，僵持了一会儿，叶修态度软和下来，正要说什么，对面车的车灯突然闪了闪，有人来了。王杰希面色薄红，轻轻推了他一下，叶修才反应过来坐回驾驶位上。

虽然说一般车窗上都有窗贴，外面的人看不见里头，但从前挡风玻璃还是能看到的。

叶修定了定神，发动了车子：“我送你回去吧。没搬家？”

“没有。”王杰希转过头坐正了，系上安全带以后，目光就没往他的方向转，死死地盯着窗外出神。

秋天的白昼已经开始慢慢缩短，路上的人不多，走过街口偶尔也吹来一阵冷飕飕的风，这时日，大家都赶着回家。

叶修的心情有点焦躁，前男友坐在旁边把他当一阵风，心里不是没一点不爽的。平日里公事公办相处久了还以为生意场上可以再没私心。偏偏有人就是要捅破这层纸，原本好好的各不相欠，这时候又平白生出些的联系来。

“王大眼。”叶修突然叫他。王杰希恍惚了一瞬才转过头看他，他生来左眼比右眼大一圈，说是天生异象，却又还迷倒了不少小姑娘。“大眼”这外号不记得是谁取的了，叶修以往还在带他跑市场调研的时候就这么叫他，但总是很久以前了。

“明天把那小朋友叫出来吃个饭吧，我带他去公司转转。”他漫不经心地说着，停下车来等红灯。然后拧开了车内广播调了个音乐台，手指跟着节奏在方向盘上轻轻地敲。

王杰希瞪大了眼睛满是惊讶。

“别这么瞪我，两只眼睛都快一样大了。”叶修都没看他，“你不会以为上次我跟你提过的绩效制度改革是说着玩儿的吧？”

“我月底把方案给你。”王杰希垂下眼应道。

叶修点点头：“还有我这边有两个猎头公司联系我，我把联系方式给你，你抽空去把把关。”

王杰希一一应下来，叶修又在边上絮叨：“本来这些事不用你去做了，但你去看看我总是放心一些——你肯为那小孩花心思，那他自然是有他的价值。”

王杰希低头看手机，微信上挂着个小红点，大概也是工作上的事。听到叶修提，也没心思去回消息，漫无目的地滑了两圈屏幕，应一句：“年前你见过。”

叶修一边开车一边说：“我记得他，当时想来应聘我们公司的实习生，但还缺点经验，我记得人事官没给过。后来呢？”

“到苏州的分公司去跑了半年调研，我想让他再来试试。”

“你别指望他能走你的老路，他现在比当时的你还小，但完全没你那股冲劲儿，想给他指条捷径他都能走得诚惶诚恐，你得让他脚踏实地慢慢来。”叶修老神在在地说。

“我怎么记得你当时明明说的是我少年老成。”王杰希淡淡道。

叶修沉吟片刻，没有再去纠结他以往到底怎么评价王杰希，“高英杰要来做实习生的话最好是去市场那边，他现在的简历应该没问题。要想转正还得费点力。安在市场那边你也经常去盯着点，找个靠谱的人带带。”

“你这么说算是打包票吗？”

“他能不能进，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我可以开后门，但他也要有真本事不是？你看中的人，也不会给我招黑吧？”叶修斜睨了他一眼。

王杰希心口一窒，终觉得自己是从未逃脱他的影响。

和叶修的恋爱关系结束在半年多以前，某个记不清的早春的晚上，他们成为恋人的第五年。

他们和往常一样接吻一样温存，但又觉得缺少了什么。爱不曾减少，直到现在他们也确信彼此深爱。

王杰希渡过他嘴里一口事后烟，浅淡说一句分手。好像没来由，却觉得水到渠成。叶修应下来，烟灰把被单烫了个焦黄的洞，然后又凑过来吻他，被人烦恶地推开。叶修不依不饶地凑近，他不得不往后退，然后掉下了床，坠入无底的深渊。

王杰希猛地惊醒，眼前是自家熟悉的天花板。他翻个身按了按眼皮，实在是想不起来梦里那个叶修有没有伸出手拉住他。大概是没有。如果有的话，他们也不会走到如今的地步。

闹钟还没到点，今天约了高英杰和叶修见面，算是公私参半。王杰希舒服的拿腿夹着被子，抱着手机刷了会儿朋友圈，顺手点两个赞。

高英杰的消息刚好弹出来，前一天晚上其实把大概情况都跟他说了一遍。小孩虚岁25，是个谨慎的性子。初时让他去跑调研还有些担心，现在王杰希看他做得有模有样了才稍稍放点心，敢让人到叶修手底下去走一圈。

叶修何许人也？咨询界风云人物，早些时候在嘉世做了七年的管理咨询师，不少公司点着名请他去，业界风评很好。他说自己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的那种。后来因为利润问题跟公司合伙人闹得有点僵，三年前干脆就跳槽跑到王杰希这边做了他的顶头上司。

公司的人知道他俩谈恋爱没少调侃，结果分手了也还是同一帮人最先知道。可不是么，叶修那个性子，从来都是自己想做什么就去做，根本不在乎别人看法的。办公室恋情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人言可畏这一顾忌，没有太过张扬无非是工作真的很忙，可供调情的闲暇时间实在不多。而分手以后自然不能跟以前一样腻歪，一来二去旁的人就都知道了。没人敢去问顶头上司，可王杰希那双大小眼一瞪，不怒自威，内情也就无人知晓了。

“昨天忘了问您，叶神有没有什么特别反感的东西？”

王杰希揉了揉鼻梁骨，叹口气，这种语气跟他当年第一次接触到叶修时的小心翼翼何其相似。

叶修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王杰希明明比他高，可垂着头虚心请教的时候捻着谦逊的调子叫他“叶老师”。自诩铁石心肠的叶老师觉得某一刻自己被这种未经雕琢的柔润软化了。紧接着就是嫉妒，教会他这些待人接物的习惯，让他在这个时间以他欣赏的面貌出现的人不是自己。叶修一时间想到王杰希的过去，是怎样的环境才把这么好的人送到自己面前来的。

这些年反倒是成长得愈发棱角分明了。

“他奉行生意场上绝对理性，所以不要把感情带到职场上来，公私不分是他的忌讳。”

他们认识了快七年，王杰希抱着对前辈的景仰和恋慕始终追随着他，希望有朝一日能站在他身边。然后叶修向他伸出了手。

“这次会面不用穿得太正式，也不要太轻浮花哨。不用紧张，他关注的细节你存心去注意也没用，自然点就行。”

王杰希想着想着又叮嘱，顿觉几分好笑。在和叶修相处的过程中，他就像打游戏副本新手开荒一样，没有攻略，只有一股子往前冲的好像用不完的劲儿。而关底BOSS也丝毫不计较，悠悠地蹲在最后等着他来打倒。

于是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换成一句简单的“加油”。郑重其事，由衷地希望他得到叶修的青睐，和当初的自己一样。

等到真见面的时候，高英杰也的确穿得如他希望的那样休闲却不失慎重。叶修今天也没穿正装，浅色兜帽衫，三十多的人了，看上去还像个大学生。只有走近些了才看出些职场精英男的气质。

省去了诸多寒暄，叶修直接进入主题。

“点菜吧，一边吃一边说。”

高英杰看上去还是有些拘谨，叶修全不在意的样子和他聊了几句，包括对职业的看法和半年来的工作经验。

“在这方面老王就做得挺好的，他当年还有些笔记在我这儿，回头拿给你看看。”叶修拆了筷子示意他快吃，“还有一部分你可以管他要。”

王杰希应一句：“都拿给他了，还有一些推荐书目和培训资料。”

叶修挑了下眉：“哟，功课做得挺全。你就是这么压榨这些小年轻的啊？”

“压榨吗？”王杰希低头吃菜，“他们年轻人精力旺盛，多学点总是没错的。”

叶修失笑：“哥才三十六，男人四十一枝花，你个刚刚踏入三十岁的年轻人跟着我瞎搅和干嘛？”

王杰希扫一眼高英杰，淡淡地说：“快吃饭吧，待会儿凉了。”

后来叶修又问了几个职业范围内的问题，高英杰不说对答如流，但是思考后给出的答案王杰希都觉得很满意。偷偷看叶修的脸色，对方没有明着称赞，但表情应该也是满意的。这才松了口气专心吃东西。

下午叶修带着他在公司里转了转，王杰希有自己的工作就没跟着，晚上临下班才腾出空打了电话问情况。

高英杰在那头语气兴奋：“叶神真的是太太太太专业了！我问了他不少问题，感觉有些疑惑一下子就解决了。回头我整理一下笔记交给您！”

王杰希就笑：“听起来你们相处得不错，以后再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他。叶总还是很好说话的，不用紧张。”

刚挂了电话，叶修从办公室里出来，怔了怔问他：“和谁打电话呢这么开心？”

“今天谢谢你。”王杰希颔首把手机收起来，临前扫了眼黑掉的手机屏幕，自己有笑吗。

叶修轻哂：“你见过我收费不干活的吗？倒是你，别忘了赊的账。”

王杰希折身进屋去，叶修在身后叫他，“待会儿一起吃个饭？”

“我要加班。”王杰希不轻不重地回一句。

“耽误不了多少事儿，我也加班。”

说是吃饭就真的只是吃饭，叶修除了吃得差不多的时候问他能不能抽根烟，几乎就没怎么说话。一顿饭吃得又快又安静。

结了账准备走，叶修突然拉住他胳膊提议说出去走走消食。

消什么食，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王杰希腹诽。

傍晚的风有点凉，王杰希穿的外套太薄，不很保暖。叶修看在眼里，默默抓过他的手握住了。王杰希挣脱了一下没有过分纠结，只是想着附近会不会有同事，然后第二天又有八卦的姑娘问他是不是要死灰复燃。

怎么可能。破了的镜子粘在一起还能用不成？成语净是骗人的。

“我很久以前就想这样，拉着你走在街上，觉得这街有无限的长，我能陪你走得很远很远。”叶修突然说到他们。

“你还没有戒烟。”王杰希说。

叶修转过头看着他。

王杰希坦然道：“你知道抽烟是恶习，但你戒不掉。我也知道我还是很爱你，但是我们也有去不了的地方。”

“你知道吗？”叶修半眯着眼睛，他神色自然，看不出心情，“你每次说爱我的时候，我都很想亲你。”

王杰希叹气：“你要是想谈，我们就敞开说清楚，这半年多时间我们谈得不少，但是你总这样。”

“想谈。”叶修诚恳道，“但是我忍不住。”

“叶老师也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吗？”王杰希眼尾微挑，斜斜地扫他一眼。

叶修呼吸一滞，按了按额头：“啧，你这会儿别撩我，你知道我本来就忍不住，晚上还有工作呢。”

王杰希笑他：“行了，撒手吧。再走就很远了，该回去了。晚了下班门卫又要说的。”

叶修哼一声：“哥可是老板。”

“好好好叶总，”王杰希耐着性子哄他，“我们回去工作好不好，不然月底我交不了方案怎么办？”

叶修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走累了，想再吹吹风。”

看吧，这就是我们分手的理由。

王杰希颔首：“那我先回去了。”

叶修没回答，王杰希想他就是默许了。果然还是习惯了两个人。

走了几步，叶修又叫他，像丢了命，却又像是带了过去期待了太久而显得不够真实的幻觉一般的挣扎。

“王杰希，我爱你。”

王杰希心说，还是停下来看看他吧，这是最后一次了。

他回过头，冲人笑了下：“你要是早点说就好了。”

恋人似的决绝，轻飘飘的无所谓。

回到办公楼的时候，天色几乎是全黑了。走廊上的灯开着，办公室里却暗得很。开灯之前攥在手里的电话突然亮了一下，一条短信弹出来，王杰希默默吐槽了一句现代人都发微信了，这人还这么土。

“我是真的很想陪你走到天荒地老的。”

王杰希笑一声把灯打开，坐到自己的位子上重新开电脑写方案。

算了吧。

-END-

我流分手不复合【滑稽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