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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用须知戳（1）

发个文表存活……等我一边攒文一边断断续续地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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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并肩而行

初夏的细风拂过她黑色的长发，垂下的眸子里掩着深深的哀伤。但她只是笑着，拿手指拨了拨怀里的花瓣，五支修剪过的黄色玫瑰赧然开放。刺已经除去了，拿一张白色包装纸束着。面前的灰色石碑刻着他的名讳，也只有名讳。

花儿被轻轻放在墓前。

“他会喜欢的吧？”她说，“我觉得很好看。”

墓园里林立的灰色中间，清晨的日曦才刚刚光顾此地。王杰希肃穆地站着，目光落在墓碑上，沉默良久才道：“说实话，我有点意外。”

“柳非姐和英杰，他们都很照顾我。”戴妍琦说，“我现在也算预备党员了。上海，我又回来了。”

看完肖时钦，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从墓园背后的小路绕行。

“从实现国共合作以来，我一直处于休眠期，电台停用。现在突然派你过来，是出于什么指示？”王杰希问她。

戴妍琦回答说：“当然是为‘狸猫’计划。”

“有线索了？”

“上级经过一系列调查，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会在进攻上海之前投放细菌弹，而在这以前，他们需要偷渡发射器和弹体，这些东西目前还在日本本土。”

“东北抗联还在同日寇作战，前景不好说，要想后发制人未免太过被动。”

“这也是我们开始活动的目的，特勤处人脉广，可以利用起来。”

“我需要一天时间重建情报网。”

“大致机制我也了解，还真是复杂的设计。你的直接联系人是我和林杰。”

“好的，我清楚了。你……尽量别露面吧。”

“好。”

在路口分手，王杰希目送她离开墓地要去往林杰的春木药业，然后自己回家里去。今天不用值班，王杰希先回家看了一眼，年后家里来了个女佣，余长坤给介绍的，动作很麻利的四十多岁妇女，眼神倒是很机警。

王杰希不动声色地接受了，只叮嘱说书房不用打扫。他这段时间常住方士谦那里，所以在书房里做了些不可复原的标记，目前没发现女佣进出过的痕迹。

“罗妈，今天我不在家吃饭，房子也不用特别收拾。”

“诶，成。”

等他拧开方士谦家的门锁，里边的人才打了个哈欠起床：“这么早来蹭饭啊。”

王杰希给他看手上拎着的纸袋子：“我做饭。”

方士谦上一秒还困意惺忪，下一秒就瞪圆了眼睛，只差在脸上写个“惊喜”二字了。

“太阳从桌子底下钻出来了？”方士谦说，“终于良心发现？”

王杰希斜扫了他一眼脱了外套挂在衣帽架上，提着食材进了厨房。

方士谦磨磨蹭蹭地折回去洗漱，再又进厨房看到王杰希已经在动手干活儿了。

他靠在门口问他：“喂，你又想求我给你帮忙？”

王杰希简单套了个围裙，拿着把菜刀在案板上切菜，看得出不太熟练，但是很均匀。他听到这话头都没转一下，只是手上顿了半秒：“不是。”

方士谦眉头跳了跳，拖长了声音说道：“哦——那就是你又要把脑子塞在裤裆里了。”

王杰希觉得自己额上青筋直跳：“你安静点，吃饭的时候我跟你说。”

方士谦撇嘴溜进厨房左看看右瞧瞧，最后停在他身后，下巴搁在人肩上，仗着微弱的身高优势，伸手圈住了他的腰。

王杰希手一抖，头偏了偏看人一眼：“你发什么病？”

方士谦就笑：“你这样特别有成熟男人的魅力，快说，我以前给你做饭的时候有没有迷晕一群小姑娘？”

王杰希略一挑眉：“你还给小姑娘做过饭？”

方士谦无语了一下：“……你这重点不对！”

“是是是，你特别帅。先松手，让我把菜切完。”王杰希无奈道。

方士谦这才心满意足松了手，转着圈溜达去了。

饭桌刚开始只是沉默，后来方士谦坐不住了问他：“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王杰希不紧不慢地咽了口饭才说：“搬过来住吧。”

方士谦先是“哦”了一声，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惊讶起来：“等等……你家不是有监听吗？”

王杰希漫不经心地说：“现在连监视都有了。”

“那你还……喂，你叫我反监视啊。”方士谦瞪他，“你不怕我暴露你啊，我又不会做这个！”

“没问题的，我相信你。”王杰希笑了一下。

相信顶个鸟用。方士谦嘀咕了一句。

又隔了一会儿，他才再度开口：“所以你还是在求我帮忙啊？”

王杰希用很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怎么是‘求’？你不是挺乐意的吗？自己摸摸脸。”

不用摸也知道，他是笑着的。方士谦其实找不到自己笑的心情，他很郁闷，什么东西一直堵在心口。

一顿饭吃完，王杰希手艺也还是不错的。方士谦看着他收碗，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王杰希，你究竟是怎么看我的？”

碗堆在洗碗槽里，王杰希折回来看到人手搭在椅背上转过身盯着他。他走过去吻了一下方士谦微微下垂的眼角：“不要用这种患得患失的表情看着我。你和我的信仰一样重要。”所以我的命就交给你了。

方士谦愣了几秒，心里面已经在唾弃自己了。王杰希在对面坐下，然后拿出一把M1911A1放在桌上：“我教你用枪吧。会用吗？”

方士谦回过神，立刻拒绝：“我不用枪。”

王杰希顿了一下：“你至少得会自保。”

“我可以跑。”方士谦说。

“跑不掉呢？”王杰希直直地看着他，认真而严肃，“进攻是最好的防守。跑不掉的时候也不要担心，对手也许更恐惧。”

“这方面你倒是经验丰富。”

“我一点也不想在这方面经验丰富。”王杰希垂下眼把那把枪握在手里，感受着那种冷硬的重量，“乱世里根本就没有安全的地方，你待在哪儿我都不放心。”

沉默持续了一会儿，方士谦作出让步：“好吧。”

王杰希点点头：“我给你演示一遍。”

方士谦看着人刻意放慢了拆装使用的步骤，把每个动作换角度做一遍力求他看清。最后拆下弹匣把手柄对准他递过去：“试试。”

方士谦接过来才觉得这枪是真的比想象中要沉。

一遍回忆着对方的动作，一边慢慢地做了一遍，下保险，拉套筒，举枪瞄准……王杰希突然按住枪管：“不要对着自己人。”

方士谦顿了顿，点头：“嗯。”

王杰希松开手，方士谦连同心情也一道沉重起来，抬起枪试着瞄准客厅花瓶里的花，扣了下扳机竟然没按动。

王杰希起身来站到他身侧：“扣扳机用力果断一点。你手在抖……很沉是吗？”刚拿到枪和现在的感知又不一样，方士谦举着枪没动，胳膊是有点酸。

“装着人命，当然沉。”王杰希又说了一句，语气是淡淡的。亲历过战争的人也分几种，上阵杀过人和见别人杀人那是不一样的。

方士谦垂下手，按着他的动作把枪递回去，难得没说一句话。王杰希没有接，而是把装满的弹匣塞在他手里：“这枪你留着防身用，自己小心点。”

王杰希走到门口衣帽架边上，取下自己的外套：“你东西多吗，要不要我开车过来接你？”

方士谦摇头，接着问他：“这就走了？”

王杰希站住了：“如果你需要……”

“不用了，你要是忙就走，别耽误了。”方士谦打断他说。

王杰希似乎轻轻叹了口气：“明天上午我在家。”然后拉开门出去了。

着急也并不是，多留一会儿也没什么的。王杰希想着，可如果每一次分离都如同生离死别般郑重，他不知道如果真到了那样一个时刻要怎么办。可能也流不出泪、说不出什么话了吧。

上午借着买菜的机会已经把附近几个联络点转了一圈，心里有了一个大致思路，他的脑子里几乎装着整个上海地下党组织的联络网，除了几颗隐秘的暗棋，每一条线的主要联络人他都能记得。

这也是苏区拼尽全力也要保全他的理由，牺牲的人也全是为了掩护这么一个人。王杰希一旦出了什么事，上海地下党就散了，重新聚合需要太多的时间精力，甚至又要牺牲无数。这种组织结构，风险都是他一个人。用复杂或是简单来形容都不够全面。

方士谦望着手里的那把枪出神，枪柄被他握得发热了，弹匣也是沉重而有分量的，整整七发子弹。他站起身想把枪收起来，耳边却一直是弹匣卡进去碰到弹簧发出的脆响在回荡。拿着枪在屋里走来走去却不知道放在哪儿，最后从抽屉里翻出一条绿色格子的手帕包了放在他随身带的医药箱里。

合上盖子之前他还在想那手帕为什么这么眼熟，然后才意识到，他其实不止一次见过王杰希差点死掉。他们认识的时候还没开始北伐，刚到二十岁的王杰希还是个上尉营长，方士谦也就比他大两岁，但却是刚从国外回来的高材生，带着点傲气，除了几个首长谁都看不惯似的，尤其是那时候打起仗就跟不要命一样往前冲的王杰希。

军医和战士关系不好也许并不会影响到什么，如果军纪严明，如果他们心中信仰比什么的都重要。那天王杰希被拖回总指挥战壕的时候，作战服上全是血污，胸腹中了三枪，左胸最为凶险。方士谦冷着脸二话没说开始拿剪子剪他的衣服。王杰希脏兮兮的脸上也毫无波澜，一大一小两只眼睛又清明得很。

两个人没说一句话，没有麻药，方士谦以为他会疼晕过去，然而王杰希却只是一脸疲惫地看着他，好像差点死掉的人不是他。等方士谦去救助别人的时候他才短暂地昏迷了一阵子，醒来时战斗还在继续，方士谦就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营帐外头，尸体是山，是海。王杰希只看到他茫然的侧脸，偶尔被黄昏将尽的一抹炮弹的火光照亮。

“医生。”王杰希叫他，方士谦转过头来的时候还没回过神，应了一句：“怎么了？”然后才发现是王杰希，有些嫌恶地皱了下眉，走过来拿手贴了下他的额头：“没发烧，睡一觉就完了。”

王杰希从怀里挣扎着摸出一张绿格子的手帕递给他：“医生，你的脸，被弹片擦破了。”

那不是方士谦和王杰希共同经历的第一场战斗，却是第一次如此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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