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依旧是一篇定时~

所谓考最后一门之前攒人品~

欢迎订阅TAG“叶王极昼”攒文～

星际科幻paro，设定随手胡诌的……原谅文科生遍地BUG……

2

直升机的双螺旋桨划开翻滚的热浪，盛夏的日子还很漫长。家乡的阳光总是不会那样恒久的光顾这片土地，也许再晚些时候，日头会西斜，清淡的凉爽会带走仅存的热度，红色静默下来，再不能弹唱出什么滚烫的歌谣。

像很多时候一样，听到来客的消息，王杰希就早早地站在了微草驻地的停机坪边上。那些日子里他们在天南地北总有某个不起眼的角落碰面，有春日的杨絮沾在毛绒绒的发尖，或者冬天的雪落在军衣大氅的肩头。总不是现在这样，隔了千万里钝重的风，朝着彼此迈不出一个拥抱的距离。

那一架涂满迷彩的联盟直II型悬停在3号跑道上，穿着深藏青色军服的人从绳梯上跳下来，按着礼服的帽子不让风吹走，系带也不好好系着，孤零零一根绳在风里飘着，就这么不远不近地冲他挥挥手。

王杰希看他做了个什么样的口型，可耳边巨大的轰鸣声作响，始终听不清。直到人走近，半是抱怨半是调侃的语气：“大眼你们这儿也太奢侈了，哥一个人来还搞这种特殊待遇。”说着转头看了看一边站得笔直的列队。

“公务繁忙，你我都没有太多时间。”王杰希平静道，“简陋了点，给你践行。”

叶修忍不住笑出声来，赶上前来两步拍拍他的肩：“践行就不用了，我们舰长还在起航点等我呢，我就顺路过来看看。”王杰希比他要高出那么一截，叶修走到他跟前来的时候得微微仰起头看他。

从他的角度看来，那一片睫毛下低垂的青色阴影里，应是盖着叶修始终注视着的那片被纳入联盟移民计划的Glory星系，那里有着他投入了十年不曾见异思迁的热爱。

什么都不用说了。王杰希想着，然后他轻轻点了下头。

“也好，别耽误了。”

叶修嘴角一扬，露出个轻松的笑容，语调还是那样理所当然：“别那么苦大仇深的样子，到时候给你带那儿的特产。”

王杰希眉头皱了皱，知道他是说笑，但依旧是往常那般中规中矩地回答他：“联盟军星际航天条例第三章第十七条，禁止私人携带外星生物或外星土回到地球，防止生物入侵。”

叶修大笑起来：“你怎么还是听不懂玩笑话啊。”

“你也是一如既往的无聊。”王杰希不紧不慢地反击道。

叶修还想说什么，王杰希截住了他的话头：“既然赶时间就抓紧走吧，没有人希望你迟到。”叶修也真是闭了嘴，但却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反而牢牢地盯住了王杰希的眼。那目光毫无遮掩地径直将他钉在原地似的，王杰希反而觉得要走的也许是自己。

他不曾经历过对方起起落落的人生，冰冷的教科书不会告诉他叶修在面对艰难抉择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包括现在，包括从前，当然包括未来。从仰望到并肩同行的过程，他大概从来没能走近叶修。直到这一场必然会有的、突如其来的分别到来，这个问题变得避无可避——他们亲近又疏离。

“那我走了。”叶修应该是没有得到想要的答复，笑了笑，可能是放下了什么，微微颔首同他道别，没有握手没有拥抱——因为并无必要。

王杰希回想了很久，这两年梦到叶修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他终于如愿以偿地等到总部批复他的申请，马不停蹄地乘着菲尔莫罗斯号飞船安全抵达HZ248，见到了所谓故人、所谓好友的叶修，这个轮回可以画上终止符了。他梦到了他们分别那天。王杰希觉得，自己当初是亏欠叶修一个拥抱的。

“我还以为我是在做梦。”叶修依旧那么容易听出他的脚步声，“你听啊，这个声音从来都是那么干脆不拖沓，有时候你会觉得像是第四十五交响曲轻快的小提琴，或者像落雨规律地滴在我们军校那种夹丝玻璃的棚顶。我觉得很好听，我经常梦到它，它让我睡得很好。”

王杰希站在他的床头，病历已经翻阅过了，就在床边医官用于登记的固定Tablet上，有非常详细的病情说明和用药记录。

“我就会想起你站在操练场边儿那棵小叶榕底下喊我的名字，你从来不肯好好喊我‘师兄’或者‘前辈’，我就想，一个小屁孩儿不就被哥打趴下了那么几回，那么记仇。”叶修好像是在认真地“叙旧”，一板一眼地回忆着他们熟识的最初，“性子又是不肯服软的，就像你从来不肯说你喜欢我。”

“叶修。”王杰希喊着他的名字，数不清是第几次，好像从认识开始就是这样，一遍一遍地叫他，直到在路的尽头，看到辛苦追随的背影回过头来，“你应该告诉我，至少现在，我的处境比你好过。”

叶修愣了半晌，似乎在回味他说的话，然后抓了抓头发呵呵笑着：“这是个错误的教训，你不需要汲取。”

“你需要帮助。”王杰希站得很近，甚至能感受到咫尺间对方衣料带上的薄弱体温，也许应该伸出手——他就这样做了，像军校毕业那天接过联盟盛放新军服与绶带的托盘那样虔诚而庄重，他碰到叶修的手臂，紧接着是一个怀抱，“或者说，你现在需要我。”

叶修闷声闷气地笑起来，带着三五分那个夏日里黏重的热度，装满了整个昼半球永恒不变的极昼，比日光、比空气都要烫手，碰到就想要退缩，那种心情始终沉甸甸地压在胸口。明明不过是牵挂之人的呼吸，只是无法被你牵动，自然与你无关。

“谢谢。”

短短两天时间，微草舰队的人陆陆续续到达HZ248。叶修告假以后，并没有向联盟汇报，工作量只增不减，陈果揽起了兴欣的大部分事情，直射区的勘探工作暂时由舰队大副苏沐橙负责。轮机长方锐担起了带领微草众人前往夜半球开展工作的重任——调换工作的申请，出于对叶修隐瞒自身情况的考虑，王杰希没有向联盟提出来。

出发之前王杰希本想再去看看他，因为他是不会来践行的——知道他病下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但这是没有任何理由的，看望故友的借口已经用过了。

王杰希第三次检查好了背包里携带的设备零件，等到达勘测点后需要将它们组装起来，许斌和高英杰带够了设备能使用一个季度的电源。在夜半球，没有恒星能，只有在电能用尽的情况下靠着极其有限的核聚变实验堆与极度不稳定的风能解决下一步的能源问题。

兴欣的能源有限，恒星能储备麻烦，大多用来供给基地设施的运转，现在也并没有发明出能够良好解决能源问题的设备。王杰希带领队伍出发之前，回望了一下兴欣基地的方向——连医务部都不在视野范围之内，被重重设施所遮挡阻隔。于是摇摇头徒步前进。他们的飞船被留在基地保养中心，和叶修的亚斯塔禄[Astaroth]号放在一起，在夜半球得不到多余的能量供给形同摆设，它们将至少在一个季度里蒙尘。

王杰希特地去看过那一架崭新的亚斯塔禄，透明舷窗边缘漆着兴欣的代表色——焰火一般的红，好似永不退缩的战神，只是站在那儿就叫人心生畏惧。就像是叶修仍在嘉世舰队的时候所驾驶的阿萨艾尔[Asael]号一样，曾经在恒星G9561星系的河外战斗中所向无敌。

四年以前，叶修所带领的嘉世在开发自己的第四颗驻星时出现了意外，与G9561星系的三号行星本土居民发生冲突。恶战持续了八个多月，阿萨艾尔号所及之处，秋风扫落叶。小型飞船的舰载火炮向本土的武装力量迸溅出红光，仿佛燃烧着的恒星炸裂在人群中，骨肉崩碎毕剥作响。

战争接近尾声的时候，突然传出了这位当者披靡的上校舰长反叛的消息。内部甚至流出了叶修同三号行星居民私下沟通的录像录音。而当事人正好在一次局部战役失踪，就算有不少昔日战友站出来担保，却仍然拗不过“看上去”更有说服力的实质性证据。

第二年，这件事就被指出漏洞重重。最终帮助叶修恢复清白的，正是那些曾经站出来用性命担保他的战友。这其中当然也有王杰希。嘉世内部却因为这样的变故几乎一蹶不振，之前拿着录像出来的人如今甚至已经不在嘉世，这颗原本归嘉世所有的驻星也划入了给予后续支持的轮回舰队的版图。

之后再知道叶修回归，就已经是两年以前横空出世的兴欣舰队里的一个上尉顾问了。

听说他也有接到嘉世邀请他回去重任舰长，联盟也答应恢复军衔，后来公布出来的只有叶修所提到的拒绝。一时间，褒贬的声音都一齐涌出来，身处台风眼中心反倒风平浪静。而王杰希读着报道尖锐的字眼，在词里行间嗤笑外界从来不懂得那种热爱的纯粹。

王杰希紧了紧背包带，也许在不久的以后，这颗最终开发完毕的HZ248行星也会冠上兴欣和微草的名字，成为两个舰队共同的驻星。说不出是更期望两人的姓字并列，还是宁愿他独享这份迟来的荣耀。

越往夜深处行走，越是寒冷。HZ248的另一半是终年黑暗，旅途的刚开始还有那么几座核能灯塔，再到后面，就只剩残破的废址。这里没有半缕阳光，没有稳定的风，没有恒久的流水。他们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开垦，发掘地下的能源。

“再往里走就没有信号了，这里离基站太远，我们快到无线电覆盖面的边缘了。”许斌说，“前方一千米是我们最后一个标记，那之后的腹地没人去过。据叶前辈提供的信息来看，里面的气候条件不太好，我们跟紧一点，不要走散了。”

几位后辈纷纷发声，表明了行进的决心，甚至对这颗行星背后的无限期待。

王杰希走在队尾几乎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是这支舰队里唯一一个在极夜环境下生存过两个月以上的人。所以他更清楚地知道，绝望也许会比希望来得更强烈。

他们已经行进到了没有阳光的地方，只有零星几点未消减的灯光从背后投照过来，甚至不能明亮前进的路，只能靠着超长续航时间的小手电。渐渐冷冽起来的风刮在脸上，天上积压了厚厚的云，王杰希不知道那代表着什么。这里一切都和HZ248的昼半球不同，和地球不同。也许会有暴风雪，像他那一年走在南极的雪原，被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所淹没。

微草的队员们面对着初涉不深的永夜充满对造物的敬畏和对未知的冀望。王杰希没有跟着他们去说什么，连动员的话也不曾有过半句。只是满心惶惑，不知道叶修身处极昼中心的时候，有没有因为那永无止境、永不消退的滚烫的气息生出哪怕只片刻的恐惧。好似阻隔他们的千里万里的热风。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