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喻搞事生产大队 诸君七夕快乐吖！

星际科幻paro，不认真披马甲认真诈尸的奸商总统领叶×认真扒马甲的驻军统领喻。

全文11375字，90%都是吐槽【不我开玩笑的】

1

星河纪元265年，刚刚历经了一场大战的托米尼恩斯星系边缘一片寂静。

暗色的河域零星漂浮着没有清理干净的机甲残骸，银白色细小颗粒反射着最近处恒星的光，罗成画布上不小心洒出的浅色颜料，只不过无人欣赏。

一艘伪装成商舰的庞大战舰正平缓地驶过这片河面，没有激起一点涟漪。舰载弹药大多清空，舰上的泊位也只有两台半载的机甲，行动起来很是轻便。

“检测到不明漂浮物。”坐在副驾驶位上的短发女人于一片沉寂中突然开口。

躺在旁边闭目养神的男人连眼皮都没动一下：“这地方的不明漂浮物多了去了，绕开就是，不用管。”

“仪器报告有生命体征。”女人转头看了他一眼，手指放到了操作盘上，仿佛只等人一声指令。

男人这才捏了捏鼻梁坐起来，盖在身上的外套往下滑了点，露出了他缠满绷带的右手手臂。简单披上外套——或者说是有点破了的联盟军制服，连肩章都掉了——带着说不出的惫懒挪到驾驶位上，眯了眯眼把仪器都检查了一遍。

“第四代联盟军机甲的救生舱……我们医疗用品还有吗？”他调整了座位高度，难得露出点认真的神情来。

女人翻了翻库存如实报出了一串数字。

“那捞上来看看吧，还活着就救一救。”说着好像精力告罄又困顿起来，站起身揉了揉脖子准备接着退居二线，“这药副作用真烦啊，小安确定没搞错吗——这种简单操作你一个人没问题吧小唐？”

副驾驶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说：“我试试，不行再叫你。”

背后似乎是轻笑了一声但却没有多说，脚步声慢慢远了。

不是第一次踏入这片星域了，但开着阿萨艾尔号过来还是头回。叶修打开了走廊上的舷窗投影，注视着战舰之外的星空，目光却不知落到了多远的地方。

长期待在舰内指挥作战的联盟军人脸色透着一股阴郁的白，病时瘦下去的肌肉恢复了些，颧骨还是要穿破了皮层一样的凸起，眼眶内陷——本该是刀削斧凿一般的好面容，战争可是太消磨人了。

从上了药开始眼皮就一直发沉，伤口麻麻的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全靠那点精神吊着。死尸一样躺了半年多，当初右手折得最厉害，从全身不遂到现在也勉强恢复得差不多了，叶修自觉还能开着机甲出去大杀四方。要不是舰内医生按着他，以“再胡来就先给你一针麻醉”作威胁，说不定现在能扯了吊颈的绷带去做体能训练。

航向没有做过多的偏移，泊位衔接臂稳稳地接住了漂浮到附近的救生舱，把那个不知道目的地的胶囊一般的自救舱捞了进来。

舰内时间按照撒拉弗星系中心行星华夏星的时间设定，现在是晚上十点，大多数人休息睡眠的时间。叶修没有惊动其他人，设置了短时间的自动航行指挥着唐柔把救生舱移进了战舰后的医疗室。

把人轰回驾驶室了叶修才坐下来开始研究这个完全密封起来的救生舱，开关不难找，第四代联盟军机甲的救生舱打开方式都是统一的。叶修没费多少工夫就找到了开启方式，顺着机械锁拧开了舱门。

保护气体形成的外膜在接触到舰内空气的瞬间破裂，里面睡着的人剧烈地抽搐了一下，面上露出了近乎痛苦的神色。叶修动作飞快地把准备好的镇定剂刺进了那人脖子，等着人完全平静下来才松了口气，连忙操作着最容易上手的监测仪器检查起这人的情况来。

除了有点脱水，肋骨断裂的地方应该是机甲爆炸产生的冲击波或者残骸撞伤的。叶修仔细辨认了他身上的制服，只推出了他大概属于哪一支驻军。脱离了联盟军四年多，许多新人着实不太熟悉。

等人清醒这段时间，不知道是不是药效过了，叶修自己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困意是烟消云散了，只好坐在旁边盯着人脸看。睡着的人毫无知觉地任他打量，一副清心寡欲人畜无害的模样，要放在手无寸铁的民众中间都没有什么违和感，但看他的服制又不像是个小角色。相貌看上去很可能只有二十出头，在人类寿命平均值达到两百多岁的现今看来，他实在是过于年轻了。

叶修苦思冥想了一番实在是不记得这人的脸，想来是这四年才提到联盟军高层来的人。为了躲开联盟的搜寻，阿萨艾尔号挂的名号是商舰，舰内网络登入的也是商用系统，想要查这个人的资料非得接入联盟军用网不可。叶修还没打算为了个不知来路的人对联盟暴露自己的位置，在记忆里检索一番无果后也不执着了。

正当叶修保持一个坐姿太久想要换一条腿翘着的时候，躺在舱里的人突然就醒了。叶修微微一怔，这人一睁眼就带着一股肃杀之气，方才还觉温和的面容，好像一瞬间变得锋利起来。

叶修很配合地往后退了一点，一副受到震慑的模样，结结巴巴地问了一句废话：“你，你醒了？”

杀意稍纵即逝，那人可能是漂久了，实在是虚弱得很，靠着叶修给他扎的营养液才醒过来一样。飞快地敛起了紧绷的神色，冲他歉意一笑，目光扫过他身上的外套，手臂微微发力似乎是想坐起来。

叶修“噌”地站起身把他按回去了：“你先躺着，伤口……伤口我给你简单处理过了，我们舰上，医疗用品有限，你……见谅。”有意放轻了语气，大大方方地打量着他，又带着些小心翼翼的收敛。

那人半阖着眼，攒了攒力气才说出一句话来：“……你是什么人？”声音哑得很听不出原声，喉咙动了好几下才挤出点声音似的。

叶修十分自然地耸了耸肩：“商人。”

对方点了点头很有分寸的没再多问，叶修才想起来什么似的，给他倒了杯水递到人嘴边去，关切道：“喝点水，再过半个小时，我要去前面驾驶，你就在这儿躺着。”

对方垂着眼只轻轻喝了一口，近距离能看到他簌簌颤动的眼睫。叶修，性别男，爱好男。看着他艰难地把水咽下去，在心里叹气，一时胸口都要疼坏了。

把这个捡来的联盟军小家伙丢在医疗室里实在很难放心，更何况那双眼睛明亮得很，里头还不知道盘算着要对他做什么呢。

“你不问我的来路……就帮我吗？”可能是喝了点水又攒够了一句话的力气，他慢条斯理地又问了一句。

叶修眨了眨眼，完全是一张趋利避害的奸商表情，也可能是认识到面前这人现在的状态的确不可能伤害到他，所以放下了戒备，说话都流畅了很多：“先捞上来看看呗，要是附近哪个有钱人就敲他一笔，穷人就丢回去——不过看你是联盟军的，所以就大发慈悲救一救了。”

那人嘴角挂了点笑意，仍是极轻极缓地说：“你倒是……眼力很好。”

“那不然靠什么发财？”叶修不以为然地往椅背上一靠，“你总不是什么叛军的吧？”

“你还知道叛军？”

“我在九大星系之间做生意，多少也能听到一点风声。”叶修笑，“你们赢了吗？联盟政府把消息封得死紧，给我透个口风呗？我也好张罗一下下一站去哪儿。”

“我以为……”那人说到一半突然咳嗽起来，叶修忙又给他端水，等他缓了几口气才接下去，“我以为，商人的耳目比我们这些……军队的消息，还要灵通些的。”

叶修看了眼时间没接他这句话，站起身拍了拍舱门：“我去前面接班，明早来陪你——有事情就冲那个监控头举手，我在前面能看到。”

换下唐柔往主驾驶位上一坐，叶修抹下那一脸的疲态，同时关注着数个仪表盘。

大约过了快一个小时，余光扫到监控头下的那人动了，极其吃力地坐起来，拔掉了营养液的针头。叶修注视着他一直用那种伤病号的艰难姿态在医疗室里走动，最后轻松地解开门禁脱出了他的视线范围。

随即也不再注意那个监控画面，直到几分钟过后，他始终背对的那扇舱门发出了一声非常细微的响动，也没有作出任何反应，好像始终专心又无所事事地在看仪表盘。

窄小的刀片抵上了他的喉结，叶修猜他应该是在医疗室里拿的。

“去哈斯麦尔星。”耳边的声音比刚才干净利落了很多，病弱的沙哑似乎都不见了。但拿刀的手仍然不稳，叶修想这人也太失策了，遇到他这么个训练有素的，一反手就能卸了这条还在微微发抖的胳膊。

只不过他没有反抗，只是犹豫了几秒便动作飞快地修改了航线。

叶修试着抬起手表示自己已经妥协，战战兢兢地刚要开口，就被对方的发问堵住了：“你没说实话？”

“那可真是太冤枉了，我一个做生意的……”叶修话没说完，对方可能是体力不支，刀片往下压了压，叶修的脖子上就多了道血痕。声线、体态都可以伪装，但是仪器检查出来的伤都是实打实的。

“你不知道托米尼恩斯附近不太平吗？你的舰船医疗室的规制是军用的，还有武器库配置，你身上是淘汰了很久的第一代联盟军制服，手臂上的伤又是怎么来的？”他话说得很连贯，但是中气不足，想也是体虚的缘故。

叶修沉默了一会儿，经常面对各种各样的检查都要回答这种问题，能应付过去的答案简直不要太多。

“我……我，卖点别人不敢卖的东西，总要有点手段……”

那人一听就会知道，这是一艘走私违禁品的商舰。叶修只听到他一声低笑，半边身子都要酥了，“你倒是敢说……你的船有多少人，我要知道他们的身份。”说着刀片就缓缓拿开了。

叶修动了动脖子抹了下血，掰着指头给他数：“加上我四个人，两个驾驶一个医生一个帮我看货的……再清白不过了啊军哥哥？”这称呼把他自己麻掉了一身鸡皮疙瘩。

果不其然，那人用一言难尽的表情看了他一眼：“开你的船吧。”

叶修忙又坐了回去，不出两分钟又回过头来问他：“你是不是也应该告诉我一下你的身份……诶诶别动手啊，不方便的话说个名字也行啊。我叫叶修，干什么的……你已经知道了——其实你也不用那么紧张，我去哪儿做生意都一样。”

那人刚坐下来，这时候睨他一眼，淡淡地说：“到了目的地我就走，你不用知道我叫什么，以后我们都不会再见面。”

叶修摸了摸下巴好似完全不在意他的回答，若有所思道：“我是在萨多基尔星附近发现你的，不如就叫你萨尔吧。”

2

从阿萨艾尔号星舰改变航向算起，已经有两天了。舷窗外仍然是沉寂的星空，只不过自从进入安全星域后，战争留下的残象就被抛在了曲速通道之外。舱顶被拖曳成不规则线条的投影已经不能用来分辨他们的具体位置，只有仪表上不断移动的坐标告诉舰船内的人他们正向着什么方向行进。

叶修蹲在舱门边刚把最后一口烟抽完，身后的门就开了。喻文州擦了擦额间沁出的汗，把手里卷好的拳击绷带丢到他怀里，“你在这儿做什么？”

“看你打算作死到什么时候啊。”叶修手忙脚乱地接住，回头利落干脆地把烟头掸进了处理箱，然后站起身来毫无征兆地伸手摸了摸喻文州的肋骨。

本来就隔得近，喻文州被他的突然袭击搞得猝不及防，差点一拳招呼到他身上，想起来这是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才硬生生按捺住了，皱了下眉耐着性子把他的手拨开：“你干什么？”

“看你伤好得怎么样了，你在想什么？”叶修笑得贼兮兮的，手里捏着一团绷带把玩，眼神沿着他被汗湿的衣物盖住的地方逡巡了一周。

“舰内禁止明火，”喻文州不轻不重地看了他一眼，“你这里都没有烟雾报警器的么？”

“我是舰长啊。”叶修愉快地眨了眨眼，顺着他肋骨轻轻按了两下，微微倾下身的时候鼻尖几乎贴到了他下巴，“骨头都修复了吗？我让小安再给你检查一下？”

“老板——！”在喻文州发作之前，罗辑从走廊对面的研究舱出来，刚巧撞上这一幕，“呃，那什么，你要的资料我放在房间了哈……你们继续，继续……”然后十分有眼力见地缩了回去。

“……”喻文州一时想说什么也忘了，不动声色地退后了两步，哑然了片刻才道：“我去洗澡——我们什么时候能到。”

叶修捻了捻手指上的一点汗液，收敛了一副玩味的神情，“后天上午就可以到了——绕过中心行星颇多，为什么不在那儿停？”

喻文州脚步一停，突然转身回头问了他一句：“你和四年前失踪的联盟军叶秋统领有什么关系吗？”

“都姓叶算不算？”叶修正在低头摆弄处理箱的盖子，听到这话头都没抬。

喻文州没接话，兀自走到清洁舱那头去了。没注意到叶修站直了身靠在墙边望着他背影一脸心潮起伏的样子。

做完训练本也没有什么要事，喻文州便照常去驾驶舱空出来主驾驶位上坐着，习惯性在脑子里梳理所有事情。唐柔坐在副驾座上旁若无人地在个人终端上看着什么，喻文州只扫了一眼，大概是什么机甲操作技巧。

“你们舰上的机甲还装配有旧式弹药？”他随口问了一句。

唐柔也没遮遮掩掩的：“是。”

“你们舰长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唐柔把个人终端收了起来，自从进入曲速通道开始，只要没有叛军出没的迹象，自动驾驶已经不需要她多关注外头的情况。

“在卫尔特斯和托米尼恩斯的交界星卡麦尔，老板被叛军波及了。”唐柔轻描淡写地答了一句，转而看着喻文州，“你又为什么不回撒拉弗？就算是颇多星——补给也比哈斯麦尔星要充足吧？”

喻文州同她对视了半晌，对方没有任何躲闪的样子。

“去查一点事情。”他有点艰涩地说，“关于……一个我很敬重的人。”

四年前叶秋在托米尼恩斯的哈斯麦尔星附近失踪得不明不白，叛军和联盟驻军打了几十年，喻文州从参军开始，一直听见的都是叶秋作为总统领，率联盟军队阻击叛军团的事迹。他总有预感，事情远远不止联盟军报披露出来的那样，什么被叛军偷袭，叶秋本人包括他的部下同赫赫有名的亚斯塔禄号一起，被烧成一抔灰烬撒在了太空深处。

唐柔看了他半晌，适时的没接话。喻文州却沉默着，过了好几分钟，就在唐柔以为他沉入了什么回忆的时候，他又突然开口道：“素未谋面，但亦师亦友。”

还没来得及置评，叶修拎着两盒密封好的便当进来，打发了唐柔去后面吃饭。

“什么人亦师亦友如父如兄啊？”叶修笑呵呵地坐下来给他递了一盒舰上标准搭配的便当。喻文州没理会他多加了四个字的形容，觉得自己每天跟这个神棍待在一起头都要大两圈。

“天天吃这些，叶老板日子过得紧恰啊？”喻文州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叶修一怔，只顿了顿又恢复了往常那种笑容：“你老是打听我，这不太公平吧？”他自己还穿着那件旧制服外套，底下却搭了条自己的工装裤，踩着双鞣皮短靴。看着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走出来的，生活习惯总有些奇怪的地方，让人难以推测他的真实身份。

喻文州好像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可能是叶修对于突然改变航向这件事接受得太过坦然，总让他觉得叶修心里的算盘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你也说商人的情报跑得快，既然是要查事儿，说不定我还能帮上忙，你一个人闷声能发大财么？”叶修装作满不在乎地提出了建议。

喻文州若有所思吃了两口东西，“你既然在九大星系之间做生意——应该知道哈斯麦尔发生过什么，这就是我要去的原因。”

“唔你方才问过我的那位联盟军统领在那里殉职了。”

叶修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没什么波动，好像这件事他也只是从什么地方道听途说，这个人与他来说也不过是一个名字，毫无意义。

喻文州有点失望地垂下眼“嗯”了一声又道，“为什么用‘殉职’这个词？”

“我听到的说法就是这样啊，”叶修一脸理所当然，“怎么？还有别的表达方式吗？”

喻文州皱了皱眉，眼神里带了点不悦：“关于这件事你知道多少？”

比联盟军报胡扯的内容还是要多一些的吧。叶修心想。

“该说我这个人一向运气不错，而且拾荒的本领还算上乘——”叶修随口扯谎似的卖了个关子，故意停顿了一会儿，欣赏够了喻文州想听后文的表情才说道，“我捡到了一个从亚斯塔禄号上掉下来的东西。”

喻文州眼神亮了一瞬又暗下去，兴致缺缺地说：“如果是什么碎片，你不如直接挂在脖子上辟邪。”

“你也不问是什么？”叶修三两口吃完东西，搓了搓手指，“——等到了哈斯麦尔星，我领你去看——要是能辟邪，我就先给你挂上，免得下回再被我撞上。”

倒是有自知之明。

喻文州轻笑了一声，刚要说什么，操作盘顶上的一排仪器突然发出连续嘈杂的警报声。除了唐柔的另外两个船员都飞快地钻进了自己的休息舱，喻文州还坐在主驾驶位上，叶修瞄了他一眼也没叫人让位。

“通道外有舰队正在快速靠近，仪器检测到有追踪信号……我们可能被定位了。”叶修皱着眉说道，方才那种轻松随意的神情不见了，“我要加速了，你坐好……”话没说完突然想起来对方非同一般的身份，接着又道，“你那个位置操作导弹比较方便。我们比较穷，只有一发，你看着办——准备被甩出通道！”

喻文州意味不明地看了看他侧脸，十分自然地领了命上岗。唐柔见自己的座位被人鸠占鹊巢，回休息舱是来不及了，干脆就把自己固定在舱壁上围观。

“会是什么人？”喻文州校对完各项数值，把手放在发射的按钮上，语气轻松得像是马上可能遭遇定位导弹攻击的这艘星舰和他无关。

“排兵布阵那么工整，不是联盟军就是叛军，在野的强盗不会那么浩浩荡荡。”叶修没注意到他在套自己话，可能是平时解释得太多，下意识就用了说教解说的语气，说得飞快又详尽，“联盟军不会对曲速通道里的舰船直接开炮，除非他们能确定不是友军，这种误伤几率太大了。我就算卖点违法的东西也不至于招致这种追杀——”

“叛军，叛军什么时候能够追击到曲速通道里的舰船了，他们科技发展得这么快？还是说一开始就一直跟着我们等到我们进入曲速才动手？”叶修一边思考一边把思考过程讲给旁边的人听。

喻文州正听得仔细，见对方突然噤了声，转头去看的时候，叶修盯着他似乎是意识到这次旁边的人不是唐柔了，便不再说下去。他笑了一下：“分析得不错啊，但是叛军为什么对你下手呢？”

叶修也顾不得他是出于什么目的了，定了定神道：“宁可错杀也不放过吧，好不容易得到喘息的机会，要是联盟军反扑，得不偿失——倒计时读秒。”

喻文州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仪表盘上，默了几个数，眼前有一道突兀的线撕开了原本和谐的通道内景，当即果断地扳下了发射臂。下一秒舰船就被飞旋着甩出了曲速通道！

耳边是各式的撞击声炸开，喻文州被牢牢绑在椅子上，双手飞快离开操作盘防止误动。舱壁投影转得人眼花缭乱，在这样的环境中经验比较少的驾驶员很可能就慌慌张张地胡乱操作了。

但叶喻二人却心照不宣地在一片混乱之中对视了一眼，叶修右手还吊着，只能抓紧了左边的扶手保持身体平衡，这次突发状况的惯性会使他们滑出既定航道很远。而对方的情况并不太清楚，他们还面对着甩出通道后和对方坦诚相见的尴尬局面。

“叶老板身在战场之外，但却洞悉战况，商人的目光果然长远——”喻文州还抽空感叹了一句。叶修心知他意有所指，一时没有接话，面对这次袭击心里突然有种说不清的感觉，这种趁人不备叫他觉得莫名熟悉。

等星舰内部仪器运转稳定，阿萨艾尔号仍然在偏离航向滑行。叶修已经在飞快地调动机甲上的剩余弹药：“我们的弹药很少，本来就是为了自卫准备的，得想办法逃走。”

“连商舰都不放过？”喻文州仿佛感应到了他话音里的不安。

叶修面色凝重，意味不清地应了一句：“他们要我消失，我偏不就范。”

喻文州突然有所察觉似的看了他一眼，叶修却没有任何要回应的意思，手指动得飞快：“我们再提一次曲速，改道绕两圈，后天你可能没法到哈斯麦尔了。”

一边说话的同时就有对方的攻击不断落到阿萨艾尔号的身上，整个舰体都在颠簸。

“还没问你这艘星舰能达到曲速多少？”

“三点五。”叶修头也不抬。

“亚斯塔禄号才三点五！”喻文州大惊。

“也不是越快越好的。坐好了！”

话音落，又是一阵天旋地转。视野好不容易适应了慢速的星系运转，很快又被拉成了看上去毫无规律可言的线条。

“你经常这么疯么？频繁变速对舰船寿命……”

“我知道，所以有这么一次能逃命就行了！”叶修单手稳稳地把持着方向，抽空打断了他一次，刚进入通道时常会伴有耳鸣等因为突然大幅提速带来的副作用反应，他说这话的时候几乎是吼着的。

接下来是持续将近半个小时的沉默，驾驶舱里没人说话，唐柔在消化这一系列的变故中叶修的操作，喻文州锁眉不知在想什么，叶修更是难得的一脸严肃。

这时候舱门被人撞开了，罗辑吐得一脸菜色，跌跌撞撞地扶着墙问：“老板……我们，我们脱险了吗？”

叶修“嗯”了一声没多说，喻文州好心补充了一句：“暂时的，不知道对方还能不能定位到我们——舰船燃料够我们绕一圈再去哈斯麦尔吗？”

唐柔翻了一下燃料表，遗憾道：“我们可能连保持曲速三点五的时间都不能太长。”

叶修摆了摆手：“附近就有个补给点，不用担心。小唐你来替我。”说着就从副驾上退了下来，喻文州见状况基本稳定了下来，也不再赖在这儿，跟着叶修钻出了驾驶舱。

“这支‘叛军’的头头，你也不认识吧？”叶修不知又从哪里摸了支烟，走到休息舱门口去点了，眼皮耷着提不起什么精神似的。

“我也不是什么人都认识的。”喻文州平静道。

叶修看了他一眼：“那可真不巧，我认识。”

喻文州表情都没变，只听他又接着说下去，“或者说他们根本就不是什么叛军——现在你知道答案了吗？”

“我只听到些只言片语，说，说你……”喻文州说得很慢，好像在斟酌语言，“说你并非‘死’于叛军之手，心里觉得不平……叶秋。”

叶修扬了扬手里的烟：“我就叫叶修。”

喻文州看着他没说话。

“怎么了？”叶修有些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至于这么幻灭吗？本来没想瞒着你，最开始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他们’一伙的，当然要防着了，不过——”

“现在你知道了？”喻文州并不太想知道后面是因为什么原因。

叶修高深莫测地抬了抬眉毛：“你应该是——第四代联盟军托米尼恩斯驻军统领吧？名字我让罗辑黑进军用网稍微查了一下，比萨尔好听多了。”

证实了心中猜测，有太多的话想问，思绪难得乱成了一团找不到线头。

3

个人终端进了一条消息，来源地哈斯麦尔星。

他们已经到了通讯延时可以忽略不计的范围了。

叶修只扫了一眼就把眉头皱了起来，右手骨折的地方遵医嘱裹着厚厚的“包装”，活动十分不便。被之前伪装成叛军部队的舰队一搅和，舰内医生深觉这位舰长的静养时间应该清零重算了。

喻文州就坐在旁边，余光扫见他表情变化，“怎么了？”

叶修关掉消息页面，目光定定地锁死在一个地方，就像是无意识地回答了一句：“四年前我从亚斯塔禄号脱离，机甲坠落在哈斯麦尔星上，阴差阳错闯进一个军用机甲制造处。”

“怎么会？机甲制造处不是联盟指定的么？”

叶修看了他一眼，“天高皇帝远，这里是托米尼恩斯星系，距离撒拉弗十万八千里，来一次得半个多月。谁闲的蛋疼按时按点来巡查？”

喻文州一哑，想来也是这个道理。唐柔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听到他们谈话，顺嘴问了句：“你是说当初那个冤大头？”

叶修无语了几秒，不置可否：“我是叶秋诶，按照联盟军关于军用制造的处罚条例查封非法军工厂不过分吧——”

“可是我们当初跟着你的时候，只觉得你是黑吃黑。”唐柔毫不留情地拆台，“现在被人追杀也不过分吧？”

喻文州一下子警觉起来：“追杀？你是说……”

唐柔看着他没接话，叶修长叹口气：“其实只是非法军工厂还好，但凡是上头能在联盟军里说得上话的几个人，谁背后没点灰色产业……别看我，我一个穷光蛋，除了你屁股底下坐着的这艘星舰，什么都没有。”

关键是被叶修撞见的机甲制造处超制得厉害，足够武装一支进攻撒拉弗都绰绰有余的部队了，而且制造技术之高超，完全可以媲美联盟指定的那些机甲制造处。

虽然联盟对底下军工厂的巡查力度不够，但总体管理甚严。叶修自己尝试偷渡点违禁品都很是困难，这个规模能办得长久实在让人不得不有所怀疑，顶上怕是有个不得了的人物。

叶修循着军工厂这条线查下去，顺便还揪出了自己的“死因”。

“同一拨人？”喻文州有点坐不住了。他在联盟军查了四年都没有结果的事情，竟然有幸能听到事件中心本人在这儿一脸轻松地侃侃而谈。

叶修这时候反而不急着往下说了，煞有介事地打了个哈欠：“十一点了，劳烦你帮忙看着点啊，我去睡觉了，明早应该就能到哈斯麦尔了，小唐你也去休息吧。辛苦你了啊文州。”

喻文州刚要截住他，被人大咧咧地直呼其名撞了个措手不及，更何况叶修故意挑了个尤其亲昵的语气，弯了弯眼睛凹了个前辈的样子唬了他一瞬。

等人反应过来，叶修已经飘到了门口，也不知道一个伤员之前在他面前哼哼唧唧扮猪的时候是什么样一种心态。

喻文州正色道：“这件事你不说我也会继续往下查的。”

叶修没料到他这么固执，本以为一个后辈为了自己的事情上心至此已经很不容易了，听了自己委婉的劝阻，聪明人也该明白有些事凭借一己之力是无力更改的。但这人聪明是聪明了，但却执着得很。

“你……”

“就算此行没有这么幸运碰到前辈，”喻文州自从知道他身份以后，称呼都变得客气起来，前几日的相处并没有让他自觉有多尴尬，反而叶修有种欺负了老实孩子的愧疚感，喻文州就更是坦然，“我也还是会到哈斯麦尔星去看看，直到把那个人找出来。”

叶修停在门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素未谋面。”

“但亦师亦友。”喻文州补充道。

“如父如兄？”

喻文州：“……”

叶修被他的表情逗笑了，自己乐了一会儿，喻文州也被他闹得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出于对前辈的尊重，只好尽可能温和地瞪着他。

“好了不闹你了。”叶修摆摆手，拢了拢肩上的外套，“这件事没你想的这么简单，当你决定要揭开一个人的真面目时才会发现阻力有多大。有时候真相并不能给你带来什么，沉冤昭雪吗？——我没什么冤。平日里的利益到最后变成利害，对方做出什么我都不意外。阴谋也好诡计也好，当事人都不在乎，旁的人又有什么义务去替他计较呢？”

“其实我也不全是为了你。”喻文州低下眼。

“我知道。我可是远在天边，你们平常除了听战报能听到我的名字，连资料卡上我的照片都没有吧。”叶修笑了笑，“能追查一件事坚持四年，只有对事件受害者的同理心是不够的，还得有匡正联盟的正义感和至死不变的忠心。”

喻文州刚要说什么，叶修却突然低下眼笑了一声：“虽然我不是睚眦必报的人，但是你有一点我特别喜欢——认定一点就要追随到底，现在联盟里还有多少人有这种初心？所以我一个‘死人’就更没什么好怕的了。而且事关联盟高层的纯洁性和九大星系的安全，于情于理，我都不该隔岸观火，同时还劝诫别人置身事外。”

喻文州被他突然夸了一通有点懵，张了张嘴一时没接上话。

叶修自己开了个头，嘴一时也闲不住，在人对面坐下来，忍不住又发挥起平时带一帮小毛孩子的说教水准分析道：“刚刚我收到消息说，我当时没收的那些机甲很可能是要卖给叛军的。所以这些情报可不可以作为证据来指控高层某人有什么意图？现在我们得把所有莫须有的东西一条一条落实，所有可能的威胁都要扼杀在萌芽里。”

听众听得很耐心，虽然这些内容只在叶修说第一句话的时候他就基本已经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但喻文州莫名在对方这种循循善诱的表达方式里，找到了当初仰慕这个人的感觉。

最初就是这样追逐着联盟护卫九大星系和平与繁荣的信仰，一路踏着这个人走过的脚印，在他生命轨迹戛然而止的地方也并未有过犹豫，毅然而然地沿他选定的方向走去，直到终于站在他身边，得到一句赞扬、许可。

听说叶修以前受邀在军校讲过一些课，喻文州自觉遗憾没有机会去听过，但想来也不过是现在这样了。把事件的线索一一罗列出来，再条分缕析地讲给学生听。一对一教学的机会来之不易，听着他的传说成长起来的人，都怀着那样的憧憬吧。

“唉我真是好奇啊，”叶修说完了tian tian嘴唇最后落一把感叹来总结，“好好的日子不过要去搞什么反叛，怕机甲久了不开生锈那就拿去种田啊。回归老祖宗说的什么大自然同时，还能顺便解决温饱问题，特别符合顶上那群人的情趣。”

“在星河纪元种地是没有意义的，我以为这个词都退出教科书了？”唐柔在门口露了个头，“老板你脱离联盟不是四年是几百年了吧？”

叶修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不是去睡觉了吗？”

“外套拿掉了。”唐柔取了她的小坎肩冲叶修挤了挤眼睛飘然而去。

叶修面无表情：“管不住了啊。”

喻文州回过神，偏头问道：“嗯？前辈不担心吗？”

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叶修伸手捏了捏他的肩膀，柔声安慰道：“我有数，已经安排下去了，放心吧。”然后长出了口气，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再说我也不是在孤军奋战啊？”

喻文州顿了一会儿，叶修看他喉结清晰地动了动，忽而大笑着往后一靠：“我去睡觉了，你守着吧。”

阿萨艾尔号是在华夏星时间的深夜就已经接近哈斯麦尔星的环绕轨道，从补给点出来以后他们没日没夜地往这儿赶，恨不得缩地成寸。唐柔他们到这里就像回家一样，但对于叶喻来说就有了点非同一般的意义。

“我们……分头走？”喻文州讹了叶修一台机甲，星舰临到目的地降落的时候他把星舰的副驾位子还给唐柔，转头问旁边那人。

叶修“嗯”了一声，听到他一直站在身边没走，顿了几秒才接着说：“是你自己说到了目的地你就走的啊。”转头看到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实在是不好意思再使坏，“行了，我们还会见面的——那台机甲能连接到我的个人终端，查到什么随时找我。”

喻文州扫了眼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有存在感的姑娘，把想说的话都咽下，点点头钻进了机甲，准备脱离泊位时，他试着接通了叶修的个人通讯。

叶修没好气地接起来：“不要说离开了这么几分钟你想我了。”

“……”喻文州沉默了几秒，“你还会回到联盟吗？”

“有空的，”叶修满不在意地回答说，“等我料理完这边，免得回来还得看上头内斗——还有什么事儿吗？准备脱离——”

“等等！”喻文州叫住他，”你上次说，到了哈斯麦尔，要给我看什么？”

叶修清了清嗓子道：“我啊，你不是都见过了？”

“……前辈的脸皮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喻文州淡淡地说了一句，切断连接之前那人在通讯另一头低笑了声，紧接着机甲泊出，阿萨艾尔号星舰在哈斯麦尔星的瘠土上稳稳着陆，激起一场沸腾的扬尘。

一朝崭露头角，又在水下躲藏了四年的真相，表面的冰盖正在一点一点地逐渐掀开，冰面坍塌的一瞬，即是春风浩然的时刻。

至此，旧故经始，阳和启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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